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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日上午10時許,從海拔約760米的Kan-Abag山頂部爆發(fā)滑坡,以驚天動地的勢能,把數(shù)千萬立方米土石憤怒地拋撒在山下大約20平方公里的扇形范圍內(nèi),覆蓋了南萊特省偏遠山村吉恩薩貢,全村1800多人絕大部分生死未卜。
大山被撕開數(shù)百米缺口
2月18日馬尼拉時間凌晨4點。菲律賓首都海濱的羅哈斯大道,徹夜歌舞的露天酒吧剛剛打烊。余興未消的市民顯然不知道他們的近2000名同胞已經(jīng)遭受滅頂之災,聽聞山體滑坡的消息后,記者匆忙趕路,經(jīng)過1小時飛行,降落在該國中部萊特島上的塔克洛班機場。
塔克洛班是距離泥石流災區(qū)最近的航班落點,但還有200公里路要走。由于需要繞開地質(zhì)災害導致的塌方路段,車行5個多小時后,才進入圣伯納德的山區(qū)。由于大小規(guī)模的山體滑坡,造成交通阻塞或道路塌陷的就有10處以上。最艱險處,多虧24小時留守的推土機拖拽,司機在兩次失敗后才勉強沖上泥濘的狹長陡坡。
大約20多名同行,包括韓日記者和西方媒體的菲律賓雇員也乘同一航班來此。他們分別包租小貨車、摩托車等不同交通工具展開了“山地拉力賽”。當發(fā)生滑坡的大山從一片水稻田上忽然現(xiàn)身時,大家全驚呆了:大山從上至下被撕開一條寬達數(shù)百米的缺口,灰褐色的土質(zhì)與周圍的碧綠植被形成明顯反差。
推土機運送救援軍
記者蹣跚走向救援大本營!按蟊緺I”不過是河灘上的一座軍用帳篷,而舉目望向河對岸到處都是烏黑的泥土和碎石,厚度從河邊一直逐漸升高到山腳下。大山是繞不過去的,所有救援者若要進入泥石流現(xiàn)場,除了想辦法涉水過河外,別無選擇。
窮山惡水這邊,來自菲律賓軍方和地方政府救災部門的車輛雜亂地停放著,但其中四輛推土機卻吼叫著在湍急的河中忙碌穿梭。投入搜救行動的志愿者和軍人三五成群地站在推土機的鏟斗里,被一搖三晃地擺渡過河。身著雨衣卻上下盡濕的陸軍士兵羅德里格斯剛剛從現(xiàn)場輪換下來休息,他依然凝望著大山,沮喪地說:“本來以為有座橋,可是哪里也找不到,F(xiàn)在還接連下雨,這條小河也漲起水來,趟是趟不過去了!
“為什么要回來呢?”記者聽到一名志愿者深深地嘆氣。原來,吉恩薩貢村的村民事發(fā)前兩天曾經(jīng)得到預警,并與附近村民一起疏散。但是,當大家感到白天有陽光出現(xiàn),只是夜晚降雨時,便難舍家中事務(wù)返回村里。其實,若說當?shù)厝藢δ嗍鳑]有概念是武斷的,1991年萊特島一次大規(guī)模泥石流就曾造成慘重傷亡。不過,村民們卻有些盲目地認為白天不會發(fā)生泥石流,地方當局也僅僅勸說大家夜間最好疏散離開。光天化日下災難來臨,誰能為過失埋單呢?
志愿者在行動
一位名叫尼奧的身著志愿者裝束,他是一個山地自行車手。由于軍隊動員能力有限,這些來自登山運動愛好者組織的志愿者便憑借對大山的了解,一頭扎進了災區(qū)搶救幸存者。到18日中午,事發(fā)24小時后,偌大的泥潭里只投入了268名救援者,顯得人跡稀少,而且除了軍人外,其中將近一半是志愿者?础按蟊緺I”公告,說此時已有57名幸存者被搶救出來,記者不禁為救援的效率贊嘆。
與其在“大本營”作熱鍋螞蟻,不如到泥潭里一探究竟。記者徑直走向一輛剛剛“靠岸”的推土機,與駕駛員交換一下手勢后,便背對外面站在了鋼齒突出的鏟斗里。對擺渡的過程雖有心理準備,但難料車到河心,迅疾的水流和光滑的鵝卵石竟使推土機四輪漂移起來。一手抓緊鋼齒,一手保護相機,搖搖欲墜。
彼岸的泥海沒有路,散發(fā)著腐敗的臭氣,坑洼不平如同另一個星球表面,最小落差都有2米。尼奧和另一名地方鎮(zhèn)政府的救援者帶領(lǐng)記者,面朝大山的豁口,向搜索熱點前進。雙腿不時發(fā)生誤判,陷入沒膝的淤泥。
救援工具:鐵鍬和竹竿
難以想像,眼前的荒蕪曾是320座民房的山村,腳下幾米處或許就是村民家的屋脊?吹降貏葺^高的民房還半露在外面,尼奧等人拋下記者上前向黑洞洞的廢墟下察看,在他們的招呼下,剛進入現(xiàn)場的另一隊軍人也圍了上來,工具僅限于鐵鍬和竹竿!坝袥]有手電?”有人直接向這邊詢問,只問得大家面面相覷。
記者只有一架相機,希望能在鏡頭里看到幸存者的出現(xiàn)。然而,卻撤出三名士兵,用竹竿抬著一個成年遇難者的遺體返回。悲慘的是,可見的房屋遺跡與泥海里的兩三株樹木一樣鳳毛麟角。
短暫的白天過去,卻沒有一名幸存者的消息。鏡頭里只出現(xiàn)過小男孩遺體(第42名遇難者)和另一些殘肢。返回河灘,聽到南萊特省女省長Rosette Lerias的嘶啞聲音。她說,現(xiàn)場救援者達到300人了,已知明天再來15人。面對這杯水車薪的數(shù)字,記者不禁發(fā)問:是不是接近放棄救援的期限了?“我們永遠不會放棄希望!”這位女省長篤定地說。
美國大兵也趕到
19日的日光下,氣溫穩(wěn)定在34度,救援條件改善,但“大本營”的基本數(shù)字卻被徹底改寫了。公告牌上說,竟有410名幸存者登記在冊!原來,其中大部分是災難時刻恰好不在村中,而20人是滑坡邊緣地帶的受害者被及時救走,而現(xiàn)場掘出遇難者刷新至68人,18日所謂“57名幸存者”是其中當時入院就醫(yī)者!艾F(xiàn)場?不!一個幸存者也沒有!”陸軍上校阿爾科使勁搖著頭說,他希望記者理解一夜之間數(shù)字劇變的意義。這時,記者明白昨天被“誤導”了。
后繼救援者到達的速度比記者預料得快了許多。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代表、剛剛指揮參加了美菲聯(lián)合演習的羅賓遜將軍等人從宿務(wù)省空降到達“大本營”。但在帳篷里,他們和國際紅十字會的官員與Lerias省長、菲軍現(xiàn)場指揮官和地方救災機構(gòu)卻召開了3個多小時的馬拉松會議,部署了救災物資認購捐贈和空運的分工,以及能夠投入救災的美軍與菲軍人數(shù)。散會時已是下午4點半,還有時間救人么?原來,大規(guī)模救災的重點原本就不是搜救幸存者,而是照料安置被疏散到圣伯納德鎮(zhèn)中心的1400多名附近村民。他們和吉恩薩貢的剩余人口一起無家可歸,在四個疏散中心等待著食品和生活必需品。
幸存者還沒放棄希望
黃昏中,記者跨過伯納德鎮(zhèn)中學的籃球場。47歲的吉恩薩貢村幸存者木匠阿爾韋托將領(lǐng)取的袋裝大米放在教室一角,然后坐在窗外望著滿天紅霞發(fā)呆。“我的老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彼以谀嗍髦惺й櫲!澳菚r候我就在那個山坡上,發(fā)生得太快了,也就三秒鐘”,阿爾韋托顫動著花白的大胡子說。阿爾韋托并不哭泣,因為他此時依然堅信,孩子很快能被救出現(xiàn)場,自己走回家?粗銖姷男θ荩浾邊s有想哭的感覺。
另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在自言自語:“全完了!”再三追問,他才在記者采訪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埃得加,40歲”。他家八口人都被壓在滑坡山體下!皩Σ黄,我不知道怎么用英語表達現(xiàn)在的悲傷!闭f完便再度陷入沉默,雙眼隱隱現(xiàn)出淚光,但他忍住了。這些村民以種植水稻和飼養(yǎng)家畜為生,未來生計又將如何?
中國員工當救災無名英雄
截至記者22日發(fā)稿時,菲律賓民防部公告顯示:94人被確認在泥石流中喪生并找到遺體;19人受傷接受治療;1023人依然下落不明。來自美軍、馬來西亞、中國臺灣、西班牙等方面的救援隊總共近2000人仍在現(xiàn)場,以靜默狀態(tài)不懈搜尋生命的跡象,盡管運用了搜救犬和熱感探測器,但一些地下傳出的零星聲訊都以失望告終。中國政府在19日就直接捐贈了現(xiàn)金和包括食品、飲水、煤油爐、生活衛(wèi)生用品、藥物在內(nèi)的救災物資,總價值100萬美元。
飛離災區(qū)時,一個電話告訴記者:17日當天,中國路橋公司駐地的8名員工志愿冒著塌方危險進行道路搶修。他們奮力作業(yè)保障了救災通道在第一時間的恢復,他們才是投入泥石流災區(qū)的第一批無名英雄。
來源:國際先驅(qū)導報 作者:范躍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