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達三

　　日前季羨林老先生的四點國學談話，即讀古文須讀繁體字、漢字簡化及拼音化是歧途、古文今譯毀滅中華文化、振興國學須從娃娃抓起，引起了不小的爭論，或以為是倒退復古，或以為不切實際(《河南商報》2月5日)，而筆者則以為“季四點”一錘定音國學發(fā)展大趨向，那就是認認真真地重讀繁體字、文言文寫就的中國古代經(jīng)典，而不是如今盛行的“戲說式”或“叫賣式”的庸俗浮躁的“國學熱”。

　　“語言是存在的家”(海德格爾)，“文字是文化的靈魂”(布克哈特)，而經(jīng)典則是古人千百年來生命、生存、生活的經(jīng)驗總結(jié)和智慧沉淀，揭示的是“人之為人的常道”。近百年來，文言文、繁體字、傳統(tǒng)經(jīng)典等是中國文化厄運中的重災區(qū)，諸如廢止讀經(jīng)、廢止文言文改行白話文、廢止繁體字改行簡體字，甚至把漢字實行拼音化乃至拉丁文化的主張和運動層出不窮。時至今日，因為拋棄了文言文、繁體字和傳統(tǒng)經(jīng)典，目前的中國文化實際上和傳承數(shù)千年的中國歷史文化傳統(tǒng)呈斷裂狀態(tài)。如今，季老以百歲國學大師的身份和地位，言簡意賅提出的四點切身體悟，是值得我們認真聆聽的，不宜輕易否定。

　　舉個簡單的例子吧。我們常說愛這愛那，但是用什么來愛呢？愛的繁體字是“愛”，正是告訴我們，要用心去愛，而不是虛情假意地去愛。再比如，我們現(xiàn)在提倡“以人為本”，但是這個“人”怎么解釋呢？在儒學看來，不能單純講“人”是什么，還要講什么是“人”。所以，孔子說“仁者，人也”，因為只有具備仁愛之心的人才是真正的“人”，也才能用心去愛人，所以孔、孟、荀都強調(diào)“仁者愛人”！對于這些問題，只有讀原著、看經(jīng)典，結(jié)合繁體字和文言上下文意，才能清晰明了。非此，則只能是道聽途說或郢書燕說。

　　當然，“季四點”也不是沒有問題，比如“古文今譯是毀滅中華文化的方式”一點就值得商榷。因為，中國古代經(jīng)典經(jīng)歷了一個“經(jīng)→傳→注→疏”的詮釋過程，在現(xiàn)代大多數(shù)人對經(jīng)典冷淡和生疏的情況下，淺顯方便的“譯”，尤其是譯文和原文對照的“譯”，未嘗不是一種引導人們了解和接近經(jīng)典的方式。或許在將來，中國經(jīng)典還會發(fā)展成為一套“經(jīng)→傳→注→疏→譯”的詮釋方式——不僅要“古文今譯”，還要“中文西譯”，借以推動中外文化交流和中國文化走向世界！

　　“季四點”容易很容易被人誤解為“復古倒退”，比如“漢字簡化及拼音化是歧途”就難免被人理解為恢復繁體字和正反切注音方式，而“振興國學須從娃娃抓起”則難免被人理解為“強迫兒童讀經(jīng)”。實際上，“非此即彼”本身就不是中國文化的思維方式。為什么不考慮“繁簡并用、文白并行”的雙軌制呢？比如，完全可以加大語文教材中文言文尤其是經(jīng)典的比例。課文原是繁體字的則繁體之，原是簡體字的則簡體之。今人的學術著作，應允許在自愿的基礎上使用繁體字印刷出版。在一些民間活動、文化活動、華人活動中，應允許使用繁體字，等等。這樣做完全可以使人們做到“識繁用簡、讀文寫白”，使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有機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