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悲歡離合，當代豈無前代事；觀抑揚褒貶，座中常有劇中人。”昨日，央視戲曲節(jié)目主持人白燕升帶著新專輯《燕歌行》以及“揭露戲曲界種種弊端”的自傳《冷門里，有戲》來滬，為今晚在東方藝術中心和明日在逸夫舞臺舉行的簽售預熱。他在接受記者專訪時指出，藝術不是科學，要跟隨時代一同發(fā)展。

　　戲曲界敢說真話的人太少

　　《燕歌行》收錄了10首歌曲及京劇、黃梅戲、豫劇、淮劇、河北梆子等5個劇種的10個唱段。作為一個愛戲之人，白燕升對于戲曲唱段的錄制可謂苛刻，不但邀得馬蘭為其配唱黃梅戲《風塵女畫家》的部分唱段，黃新德、張火丁、吳瓊、梁偉平、王善樸等各劇種領軍人物也為其把關監(jiān)制，整張專輯含金量極高。

　　從小熱愛戲曲、主持戲曲節(jié)目10多年的白燕升對“戲”有著無可言喻的感情，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份深沉的愛，讓這個溫良的男人難以無視戲曲圈里的種種弊端。

　　“多年來，我堅守梨園寂寞掙扎，是盼著有一天戲曲界風云漫卷；只可惜，這個地方不需要風云人物，養(yǎng)些馬就行。有那么多的馬屁股，那么多拍馬屁股的人爭先恐后，拍得塵土飛揚云山霧罩�！痹谒�的自傳《冷門里，有戲》中，類似這樣的語句在圈內(nèi)外引起了軒然大波。在昨日的專訪中，白燕升直言盡管書中所言只是自己對戲曲客觀現(xiàn)象的真誠看法，可還是讓許多人不快，“我自認是個性格平和的人，可是，如果連這樣的真話、實話都被認為太有個性的話，那只能是這個圈子里有個性的人太少了”。

　　別拿文化多元當借口

　　“當代戲曲面臨中國戲曲史上從未有過的奇特處境：臺上振興、臺下冷清！我每到一個地方主持節(jié)目，總是習慣性地詢問劇場人員關于‘自然出票’的情況，對演員和戲本身做一個市場衡量，做到心中有數(shù)，結(jié)果大都不容樂觀、不如我愿�！比欢�，即使大環(huán)境不盡如人意，白燕升還是一再強調(diào)“不論是演員還是戲曲從業(yè)者，都應該從自身找原因，多讀書，提高自身素養(yǎng)，不要一味怨天尤人”。

　　對于如今演員們時常掛在口中的“文化多元化”、“戲曲邊緣化”等消極論調(diào)，他坦言這些不應成為借口：“我們不要埋怨客觀原因，也別拿文化多元作借口，如果在我們這些當紅的青年戲曲演員里做個調(diào)查，估計有相當一部分人一年里一本書都沒讀過。不學有術、無師自通的是天才，可有幾個人能夠稱得上是天才？這樣一個不愛看書的群體從事著這門藝術，又怎么能提高呢？面對學識，誰也不敢稱老師，但面對書本，誰又都不愿意當學生。作為演員，在臺上要有霸氣，但在臺下就要當學生，而不斷提高自己學養(yǎng)的最佳途徑就是看書。 ”

　　此外，白燕升也呼吁戲曲演員們應打開眼界，博采眾長才能全面發(fā)展。“現(xiàn)在有相當一些戲曲從業(yè)人員，包括一些‘角兒’，只關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于送上門來的好戲‘漠然視之’，對于和自己‘同宗同源’的兄弟劇種也不屑一顧，很狹隘很封閉，讓人遺憾和痛心。畫地為牢、閉門造車能出什么好戲？”

　　傳統(tǒng)和流行不矛盾

　　對于如今傳統(tǒng)文化領域中普遍存在的“傳統(tǒng)的東西已經(jīng)被邊緣化了，就是沒法和流行抗衡”的誤解，白燕升在接受采訪時也談到：“我們不應把傳統(tǒng)和流行對立起來，這兩者是不矛盾的�！彼�以周杰倫的“御用詞人”方文山舉例：“方文山的《青花瓷》是紅極一時的流行歌，可歌詞里字字句句都是‘傳統(tǒng)’，這就能看出方文山深受唐詩宋詞的影響。有人說年輕人對傳統(tǒng)文化有排斥，這是一種錯誤的認識。方文山寫的歌照樣能被周杰倫唱到排行榜榜首，可見只要找到傳統(tǒng)與流行的嫁接渠道，年輕人不但不會排斥，反而會為傳統(tǒng)文化深深吸引�！�

　　對于如何“讓年輕人走近戲曲”，白燕升盛贊近兩年來上海昆劇團推出的一系列讓人耳目一新的老藝術家專場，“這些國寶級藝術家經(jīng)過時尚的包裝，整體展出、規(guī)�；�亮相，做得非常好”。他指出：“傳統(tǒng)戲曲要吸引年輕人的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傳播方式要有時代感，要以年輕人的視角和體驗來詮釋和演繹戲曲藝術。傳統(tǒng)的內(nèi)核精髓不變，但現(xiàn)代的包裝營銷要緊跟。否則，陳舊的舞臺、暗淡的燈光、拖沓的節(jié)奏、程式化的表演，很難贏得青睞，就像常年掛著中老年人服裝的商店，很難吸引年輕人進入一樣�！�

　　學生未必不如老師

　　“其實每一種文化或藝術都有其發(fā)展的過程。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人們的審美趣味也在發(fā)生質(zhì)的變化，把藝術在不同時代的發(fā)展放到同一個天平上去衡量，是不恰當?shù)摹！卑籽嗌�坦言在主持了這么多年的戲曲節(jié)目后，他最煩聽“超越”一詞，或許有許多戲迷“愛之深，責之切”，然而也就是這份“愛”與“責”如今成了戲曲發(fā)展的阻礙。

　　“他們總是不斷把當今的藝術家和他們的老師、甚至是老師的老師去比較，并默認‘一代不如一代’乃自然規(guī)律，這是很不合理的�！卑籽嗌�拿唐詩宋詞的“興衰交替”來分析，“整體看來，特別是對戲曲自身規(guī)律的認識、劇本寫作技巧的掌握、語言辭藻的老到嫻熟程度等，我們跟古人還有相當大的距離，也許永遠趕不上，就像我們無法企及魏晉書法、唐宋詩詞一樣。其實在唐詩衰敗時，當時的人一定也經(jīng)歷過類似我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但是宋詞緊跟著崛起了，而它的崛起又并非對唐詩的簡單重復�？晌覀兂７傅腻e誤是：在宋代喊叫振興唐詩�！�

　　白燕升在接受采訪時一再呼吁：“藝術莫談超越，談個性就夠了。藝術畢竟不是科學，時代不同，觀眾的口味也不同，更無所謂超越，戲迷對此應有包容的心態(tài)和寬容的胸懷。記得在昆曲名家計鎮(zhèn)華的一次個人專場中，我就喊出了‘從今天起我們就把計派叫響吧’。雖然新中國成立后，戲曲很少再立門派，但我認為馬蘭的表演和吳瓊的黃梅戲演唱一定是超越了嚴鳳英的，我們也可以感受到王蓉蓉的京劇演唱似乎也不那么像張派了，更加收放自如�？偸钦f后輩不如老師，人家還怎么發(fā)展？”

　　新報記者|朱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