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中旬,蔣介石從臺灣飛抵重慶坐鎮(zhèn)指揮,嚴令宋希濂、羅廣文“嚴責所部有進無退,死中求生”,同時急令孫元良部速由川東調(diào)重慶外圍布防,又把胡宗南部車運重慶,與重慶衛(wèi)戍司令部三個師一道布防長江南岸,沿九龍坡經(jīng)黃桷埡至大興場一線擺開,企圖阻止解放軍進入重慶。
為了粉碎蔣介石的夢想,二野劉、鄧首長報請中央軍委及毛澤東同意,修改原定12月初攻占重慶的計劃,提前解放重慶。
11月26日,劉、鄧電令入川先頭部隊:“12軍應速向綦江繼進,捕殲陳春霖之44軍,爾后,即直趨卷江場(應為綦江河口的江津順江場。記者注。)準備渡江迂回重慶。47軍速協(xié)力捕殲冷水場、龍?zhí)秷龅貐^(qū),及向重慶木洞逃竄羅(廣文)敵主力,爾后11軍即以一部出老廠,監(jiān)視重慶之敵,主力出魚洞鎮(zhèn),準備渡江,協(xié)同12軍視機解放重慶。47軍即準備由木洞鎮(zhèn)東西及長壽渡江……”
解放軍三個軍如同三支利劍直指重慶。29日—30日,分別從東、中、西三翼強渡長江。
東翼:
強攻木洞鎮(zhèn)溯江朝天門
47軍軍長曹里懷1987年寫的一篇回憶錄,詳細回憶了木洞渡江以及47軍進入重慶的情景:
我軍第139師急行軍抵木洞鎮(zhèn)渡口后,由415團擔任渡江先遣任務。29日上午10時,在迫擊炮、重機槍的掩護下,偵察班長孫紹銀和兩個戰(zhàn)士駕著小船向?qū)Π秳澣。江?000多米寬,小船顛簸得很厲害。敵人又在對面山上射擊,炮彈連續(xù)在小船周圍爆炸,機槍子彈呼嘯著從船邊掠過。孫紹銀他們鎮(zhèn)靜地劃著,用身體移動來掌握船的平衡。
離岸約50米了,我們的槍、炮以更猛烈火力壓制敵人。孫紹銀端起沖鋒槍,一下子就撂倒了兩個敵人。在江邊的其余幾個敵人慌忙往巖石后面跑,孫紹銀沒等敵人找好地方架槍,便迅速跑到岸上猛力掃射,并用刀砍斷一只大船的纜索,跳上船便往回劃。
剛剛劃出,岸上突然涌出一群老百姓,高聲喊:“解放軍同志,敵人跑光了!我們來接你們過江……”隨即四五十只大船劃向南岸迎渡大軍。
另據(jù)141師423團政委李欽哲回憶,11月30日上午11時,該團到達重慶以東25公里的廣陽壩,在古家沱發(fā)現(xiàn)3艘銀灰色的民生輪船公司的火輪,為爭取時間,解放軍官兵請求船員送他們到重慶,船員樂意接受。下午2時,全團登上三艘火輪以每小時20公里的速度向重慶進發(fā)。在船上,團首長和司令部有關人員進一步研究了進重慶的計劃:一營從陸上去打江面上的軍艦;二營向市內(nèi)攻擊,以保證一營陸上安全;三營去占領江北地區(qū)。
下午4點多鐘,重慶已歷歷在望,火輪?吭诮眳^(qū)以北的青草壩。經(jīng)偵察江北和朝天門碼頭已沒有敵人,只見敵旗艦“民權號”靠近朝天門碼頭,其他4艘都?吭陂L江東南岸的深水線中。為防止敵艦東逃,三營機炮連占領了嘉陵江口北側的陣地。下午6時許,敵旗艦上燈一發(fā)亮,偵察排和一連戰(zhàn)士持槍和手榴彈乘江北水上派出所的小艇逼近敵旗艦。在距離二三十米時,敵方拉響歡迎接管的汽笛。頃刻間,江面上所有船只都拉響了汽笛,場面非常壯觀。
解決敵長江艦隊后,已是晚7時多了,部隊從朝天門碼頭迅速向重慶市開進。二營插向小什字街,一營插向精神堡壘(即現(xiàn)在的解放碑廣場)。
部隊剛從碼頭進入市區(qū)時沒有電燈,滿街漆黑,快到小什字時豁然明亮,群眾發(fā)現(xiàn)了解放軍,沿街觀看,有不少人還跟著部隊向前走。過了小什字后,一,二營和團直分別向四周派出警戒。
中翼:
坐火輪過江占領“總統(tǒng)府”
方音當年是11軍32師95團政委。他在1989年的回憶錄中描述了1949年11月30日解放軍在海棠溪渡江的情況:
11月29日,重慶南岸地區(qū)大霧彌漫,10米之外不見人影。晚8時許,一營占領海棠溪渡口后,搜集船只,準備渡江。
30日晨,沿江警衛(wèi)的一營報告:南岸沿江一帶無船只,江對面亦未見船只。上午8時許,團長嚴大芳和方音令一營再擴大搜尋面。
下午4時,師部通知:停止單獨過江。重慶各界代表已到南岸,渡江船只已解決,要做好渡江準備。全團干部戰(zhàn)士都爭著做解放重慶城、占領“總統(tǒng)府”的渡江先頭兵。
下午6時許,95團從銅元局渡口乘兩艘火輪和木船渡江。經(jīng)兩路口,進占偽空軍司令部、國防部和“總統(tǒng)府”,占領浮圖關一線。
午夜時分,我和團長嚴大芳去查看進占“總統(tǒng)府”的戰(zhàn)士們,個個精神振奮,不約而同唱起了“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的軍歌。嘹亮的歌聲,震蕩著“總統(tǒng)府”的內(nèi)外。我和大芳站在“總統(tǒng)府”門前階梯上,相互擁抱,思緒萬千,我們與陪都人民見面了。
1949年12月1日《大公報》(重慶版)報道,昨天(30日)中午時分,蔣軍撤出重慶。下午2時,溫少鶴、蔡鶴年、周薈柏、任柏鵬四人到海棠溪歡迎人民解放軍入城。他們從望龍門乘民生公司小火輪渡江,船上高掛有“重慶市歡迎人民解放軍代表”12個大字的白布旗,直拉著汽笛到了南岸。現(xiàn)有解放軍某部參謀長在江邊代表致意,然后同代表們一起到海棠溪新街警察所解放軍師部與劉副師長、賈政治委員相見,溫氏四人首先表示歡迎。在商談中,劉,賈兩位對于重慶沒有被破壞深覺欣慰。
溫氏等四代表得到了圓滿結果之后,就過江回城……下午6時,一只只輪船按照解放軍首長的預定計劃,分別開到南岸彈子石、銅元局接解放軍過江。
晚7時左右,人民子弟兵進入市區(qū)停電的街頭。重慶獲得解放的消息也是在此時傳遍全城。
西翼:
強渡李家沱控制浮圖關
陶懷德當年是11軍31師93團團長,他在1987年2月的回憶錄《過江占浮圖 直插重慶城》中,比較詳細地介紹了1949年11月29日西翼強渡李家沱的情況。
93團抵達李家沱江邊已是11月29日凌晨5時許。陶懷德站在江邊,可見長江北岸江邊有一些火團。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是敵人在燒毀木船,使解放軍無法渡江。
陶懷德率二營急于渡江,在江邊找到了3只木船。簡單修理后在船頭堆放了沙袋,并各架一挺機槍。然后,由5連擔任渡江突擊隊。陶懷德和二營長、五連長3人各帶一只船。即將出發(fā)時,11軍參謀長楊國宇趕到,提醒大家注意:北岸敵情不明,岸邊是沙灘開闊地,沙灘后面是山坡,易遭伏擊。
楊國宇限令陶懷德晚6時前占領重慶咽喉地區(qū)浮圖關制高點,斷敵退路,待二梯隊上來圍殲其敵。
少頃,3只運戰(zhàn)士的木船上,各有兩名舵工掌舵劃船,在火力與濃霧的掩護下。航行約10多分鐘,快到北岸。陶懷德命令一起向北岸射擊。頃刻間,炮聲、槍聲和戰(zhàn)士們的沖殺聲,匯成一陣轟雷。
敵軍像一群野牛,向歌樂山方向瘋狂逃竄。我軍登岸戰(zhàn)士猛追不舍。有的敵人舉槍投降,有的叫喊饒命。陶懷德沒有理睬,率五連沿楊家坪、謝家灣、大坪直撲浮圖關。
軍參謀長楊國宇命令部隊快速渡江增援陶懷德。待楊參謀長率部隊過江趕到九龍坡時,已不見突擊隊的人影。他們也緊追向浮圖關。約晚上7點,陶懷德率團在浮圖關生俘國防部警衛(wèi)二團邢副團長、參謀長和一位勤務兵。隨后,在俘虜邢副團長的帶路下,陶懷德率部不到20分鐘俘虜了駐扎在浮圖關上的敵軍兩個團。
楊參謀長率后續(xù)部隊沒有從浮圖關入城,而是率部隊在11月30日凌晨4時,抵達化龍橋、小龍坎。 記者 趙君輝 實習生 鐘延
解放前夜 滿城軍裝換民服
“1949年11月29日,解放碑一帶出現(xiàn)一道奇怪的風景,國民黨高級軍官和太太,拿著嶄新的美式軍服向老百姓兌換普通居民服裝!苯衲11月17日,12軍退伍老兵劉柏松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如是說。
潰逃前蔣介石放煙幕
今年81歲的劉柏松家住渝中區(qū)二府衙。重慶解放時,他借住在夫子池奎星閣親戚家中,親眼目睹了國民黨軍隊潰逃的情景。
1949年,當時不到21歲的劉柏松,還是建川公立學校(校址位于今江北童家溪)的一名學生。
劉柏松說,他記得11月29日的《新蜀報》還登載了這樣一則“戰(zhàn)事已逼近陪都 政府開始緊急疏散 蔣總裁昨乘車巡視市區(qū)”的消息。消息稱,蔣總裁昨(28日)下午5時乘車進入市區(qū),并蒞臨衛(wèi)戍司令部及西南長官公署視察!笆Y總裁對反共救國之革命責任,從不推諉,軍今已逼近重慶,政府已開始緊急疏散!
前一天的《中央日報》上還特意提到,德高望重的“總裁蔣公”還在重慶就近督戰(zhàn),似乎“重慶保衛(wèi)戰(zhàn)”還有一種要長期打下去的樣子。原來這只是蔣介石潰逃前的一場煙幕。事實上11月29日,魚洞、李家沱、黃桷埡等地,均已被解放軍占領。在東起木洞,西迄江津百余里長江南岸地區(qū),已經(jīng)沒有任何國民黨的軍隊布防。這天,解放軍與重慶只有一江之隔了。
黎明前滿城軍服換民裝
劉柏松告訴記者,當時,重慶城的華華、恒義興等幾個大公司都關門了,街上到處都是國民黨的軍官士兵,拿著國民黨的美式軍服換取老百姓的舊衣服。男的女的都要,特別是一些軍官太太,拿著美軍新式夾克,向老百姓兌換破衣服。目的是為解放軍進城時隱藏和潛逃做準備。
“晚上門也不敢開。我們透過板壁木門的縫隙往外看,那些從長江南岸敗退下來的國民黨士兵,成群結隊的。他們中間,有的哭有的叫,有些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穿好,那些受了傷的士兵只能爬著走,身上都血肉模糊的。到處都是‘救救我吧’的哀號聲,那場面真是慘不忍睹!眲厮苫貞浾f。
“有些老百姓也忙著儲備食物,跟著往北碚方向跑!眲厮衫先苏f到這里時笑著說道:“他們也不清楚解放軍是什么樣的軍隊,只是跟著跑!
黎明前的黑暗籠罩重慶
劉柏松告訴記者,1949年11月下旬的重慶處于恐怖的黑色之中,國民黨特務到處抓人,并且秘密地殺害“政治犯”,“那個時候天天都能聽見爆炸聲”。國民黨潰退前忙著炸毀各種要害的工廠,“當時的學生對于時局很敏感,我們學生之間都相互擺談著,知道共產(chǎn)黨要來了,我們都翹首等待著共產(chǎn)黨的到來!”
11月30日,劉柏松老人和幾個同學相約到凱旋門去看解放軍,看到海棠溪對岸陸陸續(xù)續(xù)有船過來了!熬驮29日的晚上,我還看到蔣介石的飛機在重慶的上空盤旋呢!”劉柏松老人說到這里有些感嘆:“和解放軍攻占重慶城就相差了幾個小時呢!”
劉柏松說:“當時河邊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學生,我望見對面的居民敲鑼打鼓,打著迎接解放軍的標語,而解放軍戰(zhàn)士則分批坐著小船和輪船渡江向市區(qū)進發(fā)”。他緊接著又隨人群從新華路走到小什字。在那里,終于面對面見到解放軍戰(zhàn)士,百姓們都向解放軍們致敬。
老人笑著說:“當時人們都懷著十分喜悅的心情,試著問解放軍很多問題,試試他們的態(tài)度,他們都十分溫和耐心的解答了,我們這顆心也放下來了,解放軍果然是不一樣的。
正是這次與解放軍的零距離接觸,改變了劉柏松的一生。他發(fā)現(xiàn)解放軍和國民黨軍隊大不一樣,“他們對我們老百姓很和善,很耐心地向我們介紹解放軍的情況,給我們講的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倍安荒萌罕娨会樢痪”的政策,更讓劉柏松和市民們打消了對解放軍的顧慮。就在重慶解放不久,解放軍開始在重慶招收新兵,劉柏松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參軍。成為12軍戰(zhàn)士的劉柏松,隨后跟隨部隊先后參加酉陽、秀山的剿匪戰(zhàn)斗、抗美援朝的戰(zhàn)爭…… 記者 趙君輝 實習生 鐘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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