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館:海貝殼
堂海(HaimZDotan)生于1954年以色列館建筑師特拉維夫·Haim Dotan Ltd (海夢)建筑設計、城市規(guī)劃事務所特拉維夫大學建筑學院資深教授
好似退潮時,一只半在海中半沾沙土的貝殼。
以色列國家館特意為展館取名“海貝殼”,是為了呼應吉祥物“海寶”,也是因為上海是一座沿海的城市。展館還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對話。
這是建筑師渡堂海說的。他在曼哈頓的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了5年,他非常喜歡紐約北面的藍山湖。只要去了那里,關(guān)于愛的詩就不知不覺從心里噴涌而出。他曾經(jīng)在4天里,寫出了77首詩。最后,和他那時拍攝的照片放在一起,做成了一本圖美文美的集子。他用畫筆描寫了他最喜歡的境界:一根藍的橫線,線上安靜地坐著一個人,這就是他,他在傾聽;疑/沒有使我感到/寂靜,/憂愁/卻在悄悄滋生……
這是他朗誦給我們聽的詩,敘述那種“在朦朧中的清晰”。
世界已經(jīng)非常嘈雜,處于信息爆炸的時代,電視、網(wǎng)絡,讓人應接不暇,腦中有著太多的噪音……人只有安靜下來,才能思考。
幾個月之前,在耶路撒冷,渡堂海遇到了84歲的以色列總統(tǒng)佩雷斯,他送給總統(tǒng)兩本自己寫的書,還吟誦了自己的詩。
渡堂海對總統(tǒng)說,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我才確信,愛,應該是付出。
總統(tǒng)回答說,不,愛是分享。我的愛給你,你的愛給我,彼此分享。
之后,渡堂海突然領悟,原來,愛也是一種對話。
海貝殼的設計,并不是憑空想象的,它來自于最普通的生活。
以色列常見的辮子面包和猶太傳統(tǒng)的辮子蠟燭就是這樣互相絞著的。兩只握著的手,兩只捧著泥土的手,就是這樣互相支持著的。他在中國安吉的竹林中,還看到了這樣互相依靠著的竹子。他設計了8個立體的結(jié)構(gòu),最后選中了一個。他將依偎著的一半設計成為輕盈透明的玻璃,另外一半以厚重的原石砌就。一半是水,一半是沙或者山;一半是現(xiàn)代,一半是歷史;一半是安靜,一半是活躍;一半是陰,一半是陽……他的合作者,設計師阿舍·埃默和他一起,最后將展館的內(nèi)容定型。
一個“對話”的系列產(chǎn)生了。
這一建筑特殊的造型產(chǎn)生的空間趣味,是一種“虛”的東西,也正是建筑和空間的對話。面對建筑,也是參觀者和建筑師就空間的感受在對話。
沿著蜿蜒的小路走進“智慧花園”,兩旁種滿了樹,能聽到樹葉在風中的低語,那是樹與樹的對話。人置身于自然之中的體驗,也是人和自然的一種對話。
提前展示區(qū)“光之廳”是透明的。猶太民族的古老歷史和以色列的風景人文,展示其間。從猶太圣經(jīng)、所羅門王的故事,一直到影響現(xiàn)代物理學的愛因斯坦。在“光下空間”中的觀眾,不知不覺正與一個國家的過去和今天的文明對話。最后,參觀者走進了創(chuàng)新廳,享受了展館的高潮。漂浮在三維空間里的燈球所呈現(xiàn)的360度視聽演出,展現(xiàn)以色列在各領域中的科技創(chuàng)新和重要成果。觀眾可以打開150臺視頻,每一個屏幕上都有一個以色列人。這些人不同年齡,不同性別,有科學家,也有小學生,每一個參觀者都會遇上一位。他對你講述他的人生,他的生活。雖然只有短短的10分鐘,雖然彼此還不能直接問候。但是依然可以有真實的人與人對話的感覺。
以色列展館不大。在世博會中,這是一個可以被稱為“袖珍”的展館。
在半年之中,只能有200萬游客入內(nèi)參觀。不過渡堂海和阿舍·埃默早就設想好了,他們已經(jīng)設計了一個巨大的屏幕。因為“光之廳”是透明的,過往的人們可以透過玻璃看到屏幕上展示的內(nèi)容。這是展館內(nèi)與外的對話。
渡堂海說,他喜歡單純,不希望那種濃墨重彩夸張的表現(xiàn)。他最希望觀眾的贊語是:“以色列館雖然小,卻是一個聰明的展館!边@樣的設計思路可能很獨特。不過,如果你知道渡堂海研究過《老子》,就一點也不會奇怪了。
12歲,幼小的他在學校里就對哲學感興趣,西方歷史上的一位又一位哲人曾經(jīng)是他小小心靈中仰慕的對象。后來他接觸到了印度和中國的學問,這些學問,光是教科書已經(jīng)遠遠不夠了。
“他們吃的是面包,喝的是水,過著清貧的日子,卻在思想上走得很遠很遠。 ”
他最早是在希伯來語的書籍中讀到老子的,而對于老子的理解,是在旅行中一點點體會的。知道一些,就可以領悟一點!安贿^,”他說,“要真正領會老子,可能要花上100年。 ”他將兩個杯子放在桌子上,問我們,杯中有什么沒有?杯子和杯子之間有什么沒有?這使得我們油然想起了老子的名言:“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老子說的其實是虛和實之間的關(guān)系,這也是渡堂海反復體會的。
渡堂海認為,“虛”,和“沒有”、“空白”,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虛在他的建筑詞典上,是不可或缺的空間。也是建筑和空間,建筑和建筑之間對話的地方,更是體現(xiàn)建筑師的精神和智慧的地方。 1984年,他在日本東京黑川紀章建筑事務所工作。在為深圳設計一個別墅項目時,才明白,原來日本文化的很多內(nèi)容是從中國傳過去的。他決心來看看中國。他是一個說走就走的人。他和妻子一起,從香港澳門開始,一直到桂林,到重慶,在長江沿岸順江而下游歷10天,到過上海,然后又北上,先是北京,然后是西安。最后掉頭去了拉薩,在那里呆了兩周。他的漫游達4個月之久。留下了很多速寫,有的速寫還是使用中國傳統(tǒng)的水墨筆法。
他的特別理念就是,建筑物之間需要對話,有對話才會和諧。樓和樓之間和山和山之間一樣,需要存在“虛”的東西。那些空間,就是用來“對話”的,用來創(chuàng)造美的。
他喜歡和女兒一起到沙漠中去,尋找那些歲月留下的痕跡。那些帶著人文情懷的古跡,已經(jīng)數(shù)千年的風化,門和窗戶都像是洞窟,那些沙丘,就像是山一樣。這些都給他創(chuàng)作的靈感。他往往喜歡將這些畫下來。之后就會在建筑設計中產(chǎn)生很多出人意料的構(gòu)思。
有一年,在上海開會。有人對他提起黃山之美,他就坐了夜車,去了那里。大多數(shù)游客看到了黃山的美麗,他卻看到了黃山很多美景可以用來激活建筑的空間感。他給我們看一張兩面絕壁之間的一枝松樹的照片,贊嘆說非常美麗,因而一直在試圖用建筑來表現(xiàn)這樣的美麗。
黃山的美景使得他更為時下流行的、將空間擠沒了的盒子一樣的建筑而悲哀。他說,不能將以萬千計數(shù)的人,放在密封的盒子里過日子。陽光和風,不該被水泥隔開。人應該在大自然中生活,而不該在墻里面生活。他說,很多地方,單個的建筑看起來還可以算是美的?墒侵車慕ㄖ旁谝黄,空間受到了擠壓,或者不再和諧。這就不美了。他稱這些為 “建筑中的 ‘艾滋’”。他的又一本書誕生了。這樣浪漫的藝術(shù)氣質(zhì),當然會讓他設計出很多不拘一格的建筑。
他說,世博會開幕之后,他會再一次來到上海,走到參觀的人群中間,和孩子說話,看看他們的感覺如何。
“這里有著太深邃的思想啊,講給孩子聽? ”
“不要擔心他們不懂,他們聰明得很。 ”
胡廷楣 洪菁耘 上海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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