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中華文摘》稿件務經(jīng)書面授權)
手握司法權干預行政權力配置,運用司法權玩轉商場,揮霍司法權為自己謀利。天津市人民檢察院原檢察長李寶金肆意妄為的背后,是一顆貪婪無度的心;權勢囂張的背后,是腐敗墮落的靈魂。
李寶金究竟是如何從名震津門、權傾一方的執(zhí)法者而陷落法網(wǎng)的呢?
罪惡深淵
1987年9月,時年45歲、正值年富力強的李寶金被任命為市公安局副局長,成為當時局領導班子中最年輕的一員。
1988年9月,李寶金進入天津市政法管理干部學院脫產(chǎn)學習兩年,主攻法律。1990年7月拿到了大專畢業(yè)證書,為日后仕途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1991年11月,李寶金作為后備干部重點培養(yǎng)對象,被中共天津市委任命為天津市政法委員會委員、天津市公安局黨委副書記兼副局長,成為天津政壇一顆耀眼的新星。
時隔僅9個月,李寶金就被任命為天津市公安局黨委書記(正廳級)兼副局長,主持市公安局全面工作;1993年7月,任中共天津市委政法委副書記,同時,仍兼任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副局長;1993年9月,被國務院授予一級警監(jiān)警銜。
1998年6月,李寶金被任命為天津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黨組書記(副部級),同時仍兼任市政法委副書記;1998年10月,李寶金被最高人民檢察院授予二級大檢察官,走上了人生的巔峰。
李寶金滑向犯罪的深淵時,正是他人生順風順水的輝煌階段。
1992年夏末,李寶金剛出任天津市公安局黨委副書記不久,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后來影響他政治命運的女商人——王小毛。當時的王小毛是菲光(天津)物業(yè)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菲光公司)的總經(jīng)理,一個剛剛在商海中起步的女子。
1992年初,菲光公司和他人發(fā)生業(yè)務糾紛,被天津警方介入。為盡快平息事態(tài),王小毛通過關系找到時任天津市公安局副局長的李寶金。
李寶金辦事利落、為人豪爽,菲光公司的這起普通業(yè)務糾紛很快得到了平息。王小毛從此看中了李寶金手中的權力。王小毛清楚:要在商界占有一席之地,沒有一棵參天大樹遮風避雨絕對不行。
自此,這個有心計的女人便有意識地和李寶金套起了近乎,隔三差五以各種借口邀請李寶金外出娛樂玩耍。
1995年,李寶金先是支持王小毛成立了泰力房地產(chǎn)公司(后改為浩天房地產(chǎn)公司),不久,又利用公安機關審批特種行業(yè)的特權,竭力支持王小毛成立了浩天典當行和浩天拍賣行。事后,在李寶金的運作下,浩天拍賣行被天津市政府指定為公物拍賣機構,經(jīng)常承辦天津市大宗拍賣業(yè)務。
1998年,李寶金在朋友面前公開認王小毛為干女兒,為兩人的不正當交往披上了一件虛假的外衣。王小毛從此在天津商界逐步站穩(wěn)了腳跟,生意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王小毛多次表示要給李寶金好處,以表謝意,但都被李寶金婉拒。
王小毛揣摩出了李寶金的心思,主動承諾:我的生意就是你的生意,我經(jīng)營的也就是你經(jīng)營的。王小毛的承諾得到了李寶金的默認。自此,更加為王小毛賣力。
1996年4月,天津渤;ぜ瘓F公司(以下簡稱渤海公司)有1200萬元的業(yè)務款存在招商銀行深圳市福田支行提不出來。該公司董事長戴成文找到李寶金,請求公安機關以福田支行涉嫌資金詐騙幫助追款。
李寶金答應幫忙,同時打著自己的小九九。他向王小毛出謀劃策,讓菲光公司以咨詢勞務的形式參與渤海公司追款,從中分好處。
1996年5月3日,天津市公安局為渤海公司追回存款1102.8萬元。李寶金便向戴成文提出按實際追回款項總款的15%作為市公安局和菲光公司的提成。
為使這筆提成款合法化,在李寶金的親自指點下,1996年5月5日,王小毛和戴成文簽訂了一份根本不存在的虛假咨詢勞務協(xié)議:由渤海公司付給菲光公司勞務咨詢費165萬元。
私情行而公法廢。李寶金只是動了動嘴,就輕而易舉為自己和紅顏知己撈取了165萬元,也為自己的灰色人生邁出了危險的第一步。
權力黑手
李寶金手里掌握著維持津門治安的大權,他長期分管刑偵和經(jīng)偵,由于職權特殊,有求于他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因此,他和天津的商界巨頭多有往來。在擔任了天津市檢察院檢察長后,李寶金在房地產(chǎn)界更是呼風喚雨。以致私下有人議論:李寶金不像是個檢察長,倒像是個分管房地產(chǎn)的市領導。
1998年夏,李寶金曾許諾他的老朋友、時任天津保稅區(qū)海潤達國際貿(mào)易公司總經(jīng)理劉野,要是想買房子,自己可以幫忙買得便宜些。劉野夫婦看上了通達苑小區(qū)一套標價為81萬余元的新開發(fā)住房。但劉野夫婦此時只有30萬元存款,同房子報價相差51萬元,便求助于李寶金。
李寶金辦起事來毫不含糊,立即給通達苑小區(qū)開發(fā)商的上級主管單位——天津市某建筑設計院黨委書記徐某打電話,以解決市公安局退休老干部住房為名,要求徐某以30萬元左右的價格解決住房一套。
徐某左右為難。若按照李寶金的要求辦,下屬企業(yè)連這套房子的本錢都收不回來。但他又沒有勇氣駁李寶金的面子。李寶金在天津權傾一方,地位顯赫,自己實在是得罪不起。無奈之下,只得違心照辦。
劉野自然不會讓李寶金白忙活,先后送給李寶金2萬元人民幣和5000美元,李寶金欣然接納。
2002年11月26日,天津市某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和天津市木材四公司在進行土地轉讓過程中,因拖欠木材四公司土地轉讓費4800余萬元,被木材四公司起訴到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
為盡快平息糾紛,房產(chǎn)公司董事長王明求助于李寶金。由于李寶金的出面,這場企業(yè)間的經(jīng)濟糾紛很快平息,但木材四公司卻因此遭受了巨大的經(jīng)濟損失。
兩年后,李寶金給王明打電話,稱自己的章丘老家正在修橋,需要100萬元資助。王明知恩圖報,很快,100萬元的修橋贊助款匯到了李寶金提供的一家名為龍順公司的賬戶上。事實上,這筆錢根本不是李寶金為家鄉(xiāng)修橋募集的善款,而是他以此為借口,為自己索取的不義之財。
2003年初,天津某鋼鐵有限公司從國外訂購的一批鍋爐設備到達了天津港口,但因沒有國家改發(fā)委出具的《國家鼓勵項目確認書》和進口設備清單,這批設備不符合免稅入關條件,被天津海關卡住,不予通關。該公司董事長韓重想到了素有交往的李寶金。
李寶金立即打電話給天津海關領導,并以個人名義邀請其在天津最負盛名的津利華飯店吃飯。
一直堅持原則的海關領導在李寶金面前,只好妥協(xié)。在李寶金的斡旋下,天津市經(jīng)委很快出具了《國家鼓勵發(fā)展的內(nèi)外資項目確認書》。根據(jù)這份確認書,天津海關對某鋼鐵有限公司進口的設備予以免稅4100余萬元。這筆巨額資金本該收歸國家財政所有,但由于李寶金的干擾,就這樣白白流失了。
如愿拉回了進口設備,韓重松了一口氣。誰知設備還未放穩(wěn),李寶金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老韓啊,我山東老家在修橋……”
2004年8月20日,韓重以給付工程建筑款的名義,將100萬元人民幣轉入了李寶金指定的賬戶。當然,這筆以為家鄉(xiāng)修橋名義“募”來的款項最終又變成了李寶金私人的資金。
2004年4月,天津市某聯(lián)合鋼鐵集團有限公司二期工程上馬。動工之前,由于工程沒有按法定要求報經(jīng)天津市環(huán)保機關進行環(huán)境評估,天津市環(huán)保局做出了責令該公司二期工程停產(chǎn)的行政處罰決定。停產(chǎn)對工程來講不僅是個致命的打擊,而且,企業(yè)也面臨著巨大的經(jīng)濟損失。董事長張軍找到了李寶金。
李寶金的一個電話讓該公司絕處逢生,二期工程得以繼續(xù)順利開工。李寶金“公”權“私”用,致使國家行政機關的處罰決定變成了一張廢紙,這樁環(huán)保公案最后不了了之。
半年后,李寶金開始索取回報,還是以為老家修橋的名義,拿了張軍的100萬元“贊助”。
謀財有道
從表面上看,李寶金是熱心腸的人,只要是朋友有求于他,他都記在心上,盡力去辦。殊不知,事成之后,李寶金索要回報也是竭盡全力,六親不認。
2001年,原天津市某電器開關有限公司董事長高強成立了天津某海洋電器公司,多次央求李寶金為海洋公司承攬工程。
2002年下半年,李寶金到天津市大港區(qū)視察正在施工建設中的天津市檢察官學院。得知該工程的配電工程還沒上馬,便想起了高強所托之事。李寶金現(xiàn)場辦公,指示該工程的配電電力項目交由高強來做。一個小小的配電工程項目,檢察長親自點將施工單位,誰敢違背。事過不久,價值160萬余元的配電工程項目未經(jīng)投標便交給了海洋公司。
2003年上半年,天津市消防防災減災中心配電工程準備面向社會招標。李寶金一個電話就讓高強順利中標。
2003年11月的一天,李寶金打電話把高強召喚到辦公室,以解決本院退休干警住房困難需打點為由,要高強給他準備20萬元,辦成兩張銀行卡。已受恩惠的高強二話沒說立即照辦。
2004年底,李寶金又將天津市檢察院某分院的130萬元變電設備工程交給了高強。
高強賺了錢,李寶金又索要了10萬元銀行卡。
天津市某足球俱樂部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王宏也是李寶金的老朋友。2005年,王宏的足球俱樂部準備舉行女足聯(lián)賽,但經(jīng)費不足,請求李寶金幫忙拉點贊助。李寶金很快向眾多關系戶發(fā)出攤派指令。
陸陸續(xù)續(xù)四家單位“出血”255萬元,劃到了王宏賬上。
就在這一筆筆贊助款到位后不久,李寶金以解決個別干警生活困難為由,向王宏索要了20萬元。此后,李寶金還以出國考察、春節(jié)探望老干部等名義,向王宏索賄美金3000元、港幣1萬元、4000元人民幣,報銷其親戚治病醫(yī)藥費2.1萬余元。
在李寶金看來,朋友幫忙是個人情誼,從中索取回報無可厚非?伤思偃鐩]有黨和人民賦予的“公權”,他為朋友“幫忙”的基礎在哪里呢?
除了大肆收受賄賂,李寶金還膽大包天挪用公款。
2003年3月,天津市德祥公司董事長夏清找到李寶金,說自己公司急需一筆資金,看李寶金能否周轉一下。李寶金當即責令該機關服務中心負責人,將500萬元公款拆借給德祥公司使用。這位負責人明知這樣做違背財務管理制度,但面對一把手的指令,他只好奉命照辦。雖然這筆被挪用的巨款很快歸還,但身為執(zhí)法者的李寶金無視法律、執(zhí)法犯法的行為令人震驚。
李寶金頂著犯罪的風險將公款借給夏清不是無償?shù)模?003年8月中旬,夏清幫李寶金報銷了個人消費單據(jù)9萬元。緊接著,李寶金又直接向其索要了5萬元銀行卡。
李寶金從2004年3月至11月, 7次將天津市檢察院服務中心900萬元公款出借給夏清使用。
夏清此后一直未能歸還這筆巨款,李寶金東拼西湊還上了款子。但他這種挪用公款供他人使用的故意犯罪行為還是牢牢地為自己系上了一條法繩。
“玩法”落網(wǎng)
李寶金靠司法權發(fā)家,靠霸道謀財。
在天津市人民檢察院,筆者聽到了幾件小事感受到了李寶金當年的“官威”:
——天津市檢察院位居南開區(qū),機關門前大街兩側的小餐館小商店等違章建筑很多。李寶金上任后不久,他的專車一次被個體小販的攤位堵在了機關門外。李寶金陰沉著臉從泥濘的道路上步行到辦公室,立即“現(xiàn)場辦公”,限令區(qū)有關部門在一個月內(nèi)必須拆除所有違章建筑,并把馬路修好。從行政權限上講,李寶金作為天津市檢察院檢察長,根本無權過問地方一個區(qū)級行政單位的具體工作,更不能對地方的行政工作指手畫腳。但李寶金卻“金”口玉言,令行禁止。久拖不決的違章建筑很快被迅速拆除,就連市檢察院門前的馬路也被整得平平坦坦,煥然一新。
——李寶金曾跟別人講:“沒來檢察院前,不知道檢察院的權力有多大,來了才知道,檢察院的權力這么大,想查誰就查誰!”正是在這種思想指導下,李寶金在天津政界“官風”跋扈,他在公開場合曾多次狂言:誰不聽話就查誰。國家賦予檢察院的法律監(jiān)督權力竟成為李寶金樹立個人權威的法寶。
如此借用公權狐假虎威,李寶金最終作繭自縛,他的紅顏知己王小毛拖他下了水。
王小毛靠著李寶金發(fā)家后,1999年成立了浩天集團,并得到了李寶金的好友戴成文的幫助,從事房地產(chǎn)開發(fā)和交通基礎建設。王小毛從銀行貸款、從政府拿便宜地皮,房地產(chǎn)生意紅紅火火,很快在天津市出了名,集團總資產(chǎn)最高時近30億元。
王小毛接著把目光轉向了投資高速公路。
2006年3月,浩天集團為了緩解承建的天津至汕頭高速公路工程資金缺口,擅自挪用了由其控股的浩天津晉(天津至山西段)高速公路公司準備還貸的準備金4000萬元。事關重大,王小毛剛從美國考察回國即被警方控制,原來就涉嫌經(jīng)濟犯罪的戴成文也被司法機關立案審查(2007年4月27日,戴成文以受賄罪、挪用公款罪被唐山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1年)。王小毛的落馬牽出了李寶金這條大魚。
2006年6月12日下午,李寶金被 “雙規(guī)”。
鑒于李寶金涉嫌嚴重違紀,2006年8月27日,李寶金被免去了天津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職務。11月23日,經(jīng)最高人民檢察院指定管轄,河北省人民檢察院依法對李寶金立案偵查;11月27日,河北省人民檢察院以李寶金涉嫌受賄罪、挪用公款罪對其批準逮捕。
同時,中央紀委經(jīng)報請中共中央批準,決定給予李寶金開除黨籍處分,并就李寶金違法違紀案件向全黨發(fā)出通報。
2007年11月22日8時30分,河北省滄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遵照最高人民法院指定管轄的決定,依法對李寶金受賄、挪用公款案進行公開審理。
2007年12月19日,河北省滄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李寶金受賄24次,受賄款項折合人民幣562.93萬元,受賄數(shù)額特別巨大,其中索賄19次,索賄款項共折合人民幣543.63萬元。李寶金挪用公款1400萬元。以李寶金犯受賄罪,判處死刑,緩期2年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犯挪用公款罪,判處有期徒刑14年;決定執(zhí)行死刑,緩期2年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李寶金特大罪案至此落下帷幕。
(摘自《法制與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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