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政府4萬億投資計劃出臺,在國內外一度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然而,隨著這一計劃的具體實施,基于以往的經驗。社會反響卻逐漸向對制度擔憂轉向:
———以最快速度形成實際投資工作量的號召,會不會因急于求成、缺乏宏觀論證與微觀調查,而沿循低水平盲目擴張、重復建設的老路,造成對人民財產國家資源能源新的浪費與失誤?
———政府投資會不會依慣例大量向近水樓臺的國企傾斜,而本就缺乏資源、資金的民營企業(yè)會否更快地因資金鏈斷裂而停工破產遣散員工,或順勢成為國企囊中之物?
———急于創(chuàng)造就業(yè)挽救財政的措施,是否會令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官員政績觀”全面回潮,幾年來著力解決的節(jié)能減排、結構調整問題,會不會又被束之高閣?
———投資涉及到的部委尤其是發(fā)改委附近爆滿的賓館乃至地下室,更不禁讓人擔憂:在監(jiān)管嚴重不到位的制度設計下,救助國民經濟的救命錢會不會又成為“唐僧肉”?
如果不能有效防范上述問題的發(fā)生,經濟刺激政策就一定會與其改善民生的主旨漸行漸遠,隨著經濟增長速度下降而凸顯的社會矛盾或許就很難在制度之內得到緩解。
而要防范上述問題,從2004年開始提出的全面推進依法行政,建立“法治政府”,是最根本有效的途徑,而反映在此次4萬億公共投資上,政府行為公開與社會監(jiān)督制約應是必須邁進的第一步。
切實落實信息公開制度,政府在陽光下行權
5月1日開始實施的《政府信息公開條例》中明確規(guī)定,涉及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切身利益、需要社會公眾廣泛知曉或者參與的事項,政府都應該主動公開相關信息。
4萬億元的公共投資計劃,既是公共領域的投資項目,同時用的是納稅人的錢,很明顯是關乎中國經濟走勢、關乎人民福祉的重大事項,各級政府更應該主動公開相關細節(jié),廣泛征求意見,實行科學民主決策。
目前公眾關注度極高的信息都應該公開:這4萬億資金是如何構成的?其中已經實施或早前已批準計劃實施的有多少?新增的投資有多少?具體投資在哪些項目上?這些項目是哪一級機構審批、什么機構論證設計的?這些項目的預算如何編制以及落實程序怎樣?為何要投建這些項目,其必要性何在?新增中央投資是直接來源于國庫還是發(fā)行國債?對于隨著地價下跌以及企業(yè)關停而財政收入銳減的地方政府而言,用以完成投資計劃的地方配套資金的來源是什么?目前允許地方發(fā)行債券的傳聞是否是事實?地方發(fā)債由于缺乏相關法律規(guī)定,會不會造成發(fā)債無度,地方政府信用破產?
各級人大不應缺席,應以人民權利制約與監(jiān)督政府權力
美國政府緊急經濟穩(wěn)定法案的通過程序很值得我們借鑒:9月20日美財政部向國會提交金融救援計劃,經參議院通過后29日遭眾議院否決,政府進行修改后的新法案10月4日獲眾議院通過、布什總統(tǒng)簽字后生效。在法案審議的過程中美國股市一度暴跌。
審議爭論的過程表面看影響效率,但是程序上能夠充分聽取官員、投資者、精英、學者、普通百姓、媒體的意見與建議,從而能夠兼顧并平衡各個群體的利益與主張,最終以程序民主的方式通過的方案更合乎民意,執(zhí)行起來也更順暢高效。
這次我國政府4萬億投資計劃,也應該將審議、批準、落實、改變、決算、效果評價等全過程,置于法律的約束與規(guī)范之下,經過人民權利的代表機構———各級人大進行審議,同時將審議過程與細節(jié)通過新聞媒體向社會公布,充分征求意見,從而引入社會公眾的監(jiān)督,這既是一個自下而上民主監(jiān)督的過程,也是一個民意交匯科學決策的過程,更是一個在敏感時期民眾與政府通過互動達致互信的過程。
所有項目公開招投標,使投資每個環(huán)節(jié)細節(jié)透明化
招投標法規(guī)定:大型基礎建設、公用事業(yè)等關系社會公共利益、公共安全的項目,全部或者部分使用國有資金投資或者國家融資的項目,包括項目的勘察、設計、施工、監(jiān)理以及工程建設有關的重要設備、材料等的采購,都必須進行招標。政府采購法亦有相應的制度規(guī)定。但是盡管前者出臺8年,后者實施5年,招投標制度卻是形式大于內容。
根源在于國家工程都是投資巨大,例如近期鐵道部就宣布投資2萬億鐵路建設,交通部醞釀5萬億公路建設,由于相關部門不需要其他部門的牽制、不需要人大的審議、不需要民眾的聽證,就能獨立審批簽字劃撥,而預算計劃又不用向誰負責,那么在幾萬億的巨額投資中出現各種問題,就不是什么難以想象的事。
所以,要真正將招投標等制度落到實處,首先仍然還是要徹底打破暗箱操作,在政府網站以及新聞媒體上將工程項目的全過程,包括決策、規(guī)劃、招標、發(fā)包、設計、施工、材料采購與質檢、監(jiān)理、驗收等細節(jié)全部公開;其次,鑒于工程項目的專業(yè)性,可以成立由工程、財會、審計、法律等高級專業(yè)職稱的人大代表和政協(xié)委員、律師組成的專家審監(jiān)機構,全程進行專業(yè)監(jiān)督論證,擠出官員、建設方、施工方、設計方、監(jiān)理方等牟利的水分,讓納稅人的錢真正用在公共服務項目建設中;而最根本的,還是要繼續(xù)深化審批制度改革,投資體制改革,從可操作層面切實規(guī)范和完善工程建設招投標、土地使用權出讓、產權交易、政府采購等制度,充分地引入市場機制,從體制上鏟除公職人員和企業(yè)之間發(fā)生權錢交易的空間。
紀檢、監(jiān)察、審計、輿論形成合力,共同狙擊腐敗
10年來,河南、新疆、貴州、四川、廣東、廣西、湖南、安徽、江蘇、河北、浙江、北京、云南等十幾個省市區(qū)近20多個交通廳廳長、副廳長相繼在公路建設工程中因貪污受賄而獲刑,各省一把手的大案也都與投資、工程有關。在看多了腐敗大案追蹤與審計風暴之后,當下真正應該重視事前的嚴格把關與過程中的有效控制,從而預防貪污腐敗滋生。
在4萬億投資計劃下達之前,國務院不妨與投資計劃下達的相關部委、省市領導簽訂領導責任狀,申明在投資計劃實施過程中領導者的有效管理、監(jiān)督、審查責任,規(guī)定一旦出現重大失誤、瀆職、濫用、貪污腐敗,領導承擔第一責任,根據情節(jié)輕重引咎辭職、接受行政處分、罷免,這樣可以避免很多領導表面上負責、其實除了簽字什么都不負責的現象。對于具體項目執(zhí)行者,可以考慮追究終身責任,這樣就能杜絕拍腦袋工程、豆腐渣工程、政績工程、盲目投資失誤工程,無人負責百姓買單的現象。
而紀檢、監(jiān)察、審計、新聞媒體應該全方位、全過程進行監(jiān)督,形成合力,發(fā)現問題決不放過,共同狙擊腐敗。
發(fā)展中的問題要靠發(fā)展來解決。盡管有諸多的擔憂,但是目前以積極的財政政策來刺激經濟,從而令瀕于停滯的經濟車輪恢復旋轉,在經濟發(fā)展的動態(tài)中尋求新的制度平衡是惟一能選擇的出路。在經濟前進的路上,制度的變革與法治的進步將會對經濟產生巨大的推力。(麥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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