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wǎng)1月14日電 黃宗英是從20世紀40年代開始出現(xiàn)在中國影壇的一顆耀眼明星,她在《追》《幸?裣肭贰峨u鳴早看天》《街頭巷尾》《麗人行》《烏鴉與麻雀》《家》等經(jīng)典影片中的出色表現(xiàn),令無數(shù)影迷難以忘懷,以至于盡管黃宗英后來專門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并且發(fā)表了不少有影響的作品,但是在眾多影迷心中,她仍然還是一位電影演員,對此黃宗英確實是始料不及。
日前在鳳凰衛(wèi)視《魯豫有約》中,黃宗英講述了自己幾十年的風雨人生。
黃宗英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兩個弟弟,兄弟姐妹共七人,大哥黃宗江對黃宗英的影響最大,黃宗江在燕京大學讀書時,放棄學位,只身南下上海,當起了話劇演員。1941年,黃宗英也在大哥的引領下開始了演藝生涯。
黃宗英:大概我16歲那年初秋的時候,黃宗江讓我到上海去,說劇團正是用人之秋。后來有個女演員要結(jié)婚,讓我代戲。那天該我上戲了,我忘了記詞,舞臺監(jiān)督把我推上去,我不知道舞臺那么亮,腳燈那么亮,底下一個大黑窟窿。我的角色是撒潑撒賴,我就開始撒潑撒賴,被人拖下去了。這時,我心想真糟糕了,大概劇團不會要我了,整個戲被我攪合了。后來黃佐臨站在我的旁邊說,“宗英,明天還你上”,哎呀我開心不得了。第二天,我再上臺時,看到臺底下,電影公司、劇團的頭都來了,說“從北京來了個小姑娘,嗓特別響,北京話特好,人長得挺漂亮的,嗓子特別尖”,就來看我這個嗓子尖、膽大的姑娘。
黃氏兄妹一起闖蕩江湖的時間不長,1942年,黃宗江離開上海,輾轉(zhuǎn)滇桂去了重慶,而黃宗英則留在了上海,在上海的劇團里,黃宗英結(jié)識了一位年輕而有才華的同事,并由此而經(jīng)歷了她的第一次婚戀。
黃宗英:他叫郭元彤,藝名叫異方,是學指揮的。他對我挺好的,我哥走的時候還把我托付給他,他是一個很誠實的青年人。結(jié)婚那天,他就病了,是扶著結(jié)婚的,那時我17周歲。我們婚后的第18天,他就死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我還直推他,我跟醫(yī)生說,他喉嚨里卡了痰了。后來我記得很清楚,他是在羊市大街的醫(yī)院里頭,后來我推著他到太平間的時候,我說“他太冷了,你們給他蓋蓋吧”,我第一次看見人淅瀝嘩啦就死了,就往太平間里推。
短短的18天的婚姻悲劇,的確使黃宗英的精神受到了重創(chuàng)。半年后,黃宗英重返上海,后來又應聘到南北劇社,擔綱主演,往來于津滬之間,成了紅極一時的甜姐兒,當時南北劇社的社長程述堯,對黃宗英十分關愛,1946年,黃宗英嫁給了程述堯。
黃宗英:當時我就覺得,我只要有一個好人可以依靠就行了。當時,我很滿意他是個好人,可日子久了,他回來老跟我說,給我買了樂圣齋的醬牛肉,哪兒小市什么東西挺好,一年多了,他一本書也不看,這把我急得不得了,他回來之后我沒話跟他說。
1946年冬天,黃宗英第一次拍電影,在影片《追》中,飾演女主角,開始從舞臺走上銀幕,緊接著,她又在另一部電影《幸福狂想曲》飾演女主角,這個偶然的機會,使黃宗英的命運,與趙丹的命運緊緊連在了一起。
黃宗英:我第一次見他,他一個襪子是這個顏色,另一個襪子是那個顏色的,我說這個人就是沒人管的人似的,好象挺…不修邊幅。
主持人:那時候趙丹老師是一個人帶兩個孩子。
黃宗英:一個人帶兩個孩子,我很同情他。
拍攝《幸?裣肭窌r,趙丹剛經(jīng)過多方營救,從盛世才的監(jiān)獄中出來,回到上海不久,1939年,趙丹前往新疆,希望能夠推動當?shù)氐膽騽』顒,一方面尋求機會去蘇聯(lián),結(jié)果被盛世才扣押,趙丹在新疆經(jīng)過了長達五年的牢獄生活。在這期間,他的家庭也分崩離析。黃宗英的出現(xiàn),讓趙丹一見鐘情,于是一部《幸?裣肭放臄z的同時,也成就了黃宗英與趙丹的幸福進行曲。當影片拍攝完成時,他們兩人已經(jīng)深深墜入了愛河。這年,黃宗英22歲,趙丹32歲。
黃宗英:后來我們快要拍完了,他說“我覺得你就應該是我的妻子”,我沒說話,就允諾了。就這么簡單,不像他們寫的,兩人還說挺酸的話什么的。
主持人:沒有想“我一跟他結(jié)婚以后,年紀那么輕就有兩個孩子管我叫媽媽了”?
黃宗英:這可能是我跟他結(jié)婚的理由之一,我覺得我愿意為他帶孩子。
主持人:黃宗英對趙丹的愛情和思念是顯而易見的,在那個年代他們的結(jié)合也許承受了不小的壓力和阻力,但是黃宗英回憶起來語氣卻是平靜而且平淡的,我想在她心目中,她一定認為她和趙丹的結(jié)合是命里注定的。
《幸?裣肭飞嫌澈,黃宗英自然純熟的演技和年輕漂亮的形象,使眾多影迷為之傾倒,黃宗英也引起了不少導演的關注。之后一年多的時間里,黃宗英又參與了《麗人行》等多部影片的拍攝。
1948年末,就在國民黨政權風雨飄搖的時候,黃宗英與趙丹一起出演了《烏鴉與麻雀》這部電影,《烏鴉與麻雀》被認為是40年代后期,喜劇電影創(chuàng)作中成就最突出的作品,也是讓黃宗英引以為榮的代表作。
主持人:這部電影拍了中間隔了挺長時間,解放前拍了一部分,解放后拍了一部分。解放前拍這個戲的時候是比較屬于白色恐怖很緊張的那個時候。
黃宗英:是啊,我們的編劇,是陳白塵,他已經(jīng)在黑名單上了,已經(jīng)不見了。我們真正的劇本是擱在攝影棚頂棚燈光臺那兒。送給國民黨審查的是另外一個劇本。我們打麻將還老吆喝,使沿街的人知道我們是在打麻將。劇本是在旁邊的橋牌桌上,他們其實在編劇本。
主持人:黃宗英說她一生歷經(jīng)坎坷,解放初期的那一兩年,也許是她生命當中最單純最快樂的一段日子,用她的話說,那個時候她不找事兒,事兒也不來找她,所以她至今還很懷念那個時候北京的藍天。
正當黃宗英覺得日子過得格外舒心,廣大電影工作者的創(chuàng)作熱情空前高漲,中國電影事業(yè)剛剛迎來一次大發(fā)展的時候,中國知識分子特別是電影創(chuàng)作人員,卻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被卷入了大規(guī)模的知識分子思想改造運動之中,那次運動,是由對電影《武訓傳》的批判引發(fā)的。影片中,趙丹扮演武訓,黃宗英也出演了一個角色!段溆杺鳌分v述了出身貧寒的武訓,幾十年行乞賣藝,積攢善款,籌辦義學的曲折經(jīng)歷。這部影片最初上映的時候,曾讓許許多多的人為之感動。
黃宗英:放的時候,大家伙都說這片子太好了,華東軍政委員會的干部站起來向我們鼓掌,等于武訓辦學的精神好象值得我們學習,我們以為要得毛澤東獎章呢。
黃宗英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的是《武訓傳》會受到嚴厲的批判。1951年5月20日《人民日報》發(fā)表了社論《應當重視電影〈武訓傳〉的討論》。緊接著,有關批判《武訓傳》的大量文章見諸報端。于是一場空前的政治運動,在全國范圍內(nèi)展開,緊接著開始了長達半年多的文藝整風運動。
黃宗英:結(jié)果那天翻開報紙,報紙上說反動電影《武訓傳》,我們真的一驚,自己怎么能跟反動兩個字掛上勾呢,對我們打擊還是很大的。
主持人:當時批《武訓傳》對你們主創(chuàng)人員具體的影響是什么?
黃宗英:第一是蒙了,第二是我們傾心搞的這個片子呢,居然是反動的,就是說究竟是站在敵人那一邊,還是站在無產(chǎn)階級那一邊,我們都拿不準。
主持人:您當時懷疑自己嗎?包括趙丹老師懷疑自己嗎?
黃宗英:沒有懷疑自己,我們當時覺得可能是我們錯了,因為我們沒有做階級調(diào)查,武訓是地主,我們根本沒有想到過。
據(jù)有關資料記載,對電影《武訓傳》的批判,導致了中國電影生產(chǎn)量從1951年開始嚴重下跌,直到1956年才恢復到1950年的水平。1956年5月,毛澤東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中國電影又開始呈現(xiàn)繁榮景象,這一時期,趙丹主演了傳記片《李時珍》,扮演李時珍,這后來被趙丹認為是自己演藝生涯中最為成功的表演。也是在這一時期,黃宗英出演了由巴金名著改編的影片《家》。在影片中飾了梅表姐。梅表姐無疑是黃宗英演藝生涯中的代表作之一,時至今日,黃宗英走在街上,還會有當年的影迷認出她來,他們往往會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這不是梅表姐嗎。(圖片攝影周劍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