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13億人,一人一張嘴,任何時刻,糧食都是天大的問題,但只要決策清醒,這個天大問題的隱憂,只會是紙面危機,實際不會發(fā)生,為什么?
就如中國糧食危機論者指出,中國糧食年年減產,連續(xù)四年不足所需,年缺口直逼5500萬噸,去年10月起,糧價出現(xiàn)六年來首見的全面上漲。所言無誤,問題是,不足所需已四年,為何去年10月起糧價才上漲?
要重視自動調節(jié)
很顯然的,統(tǒng)計上的全國供需總量,和現(xiàn)實里的具體供需數量,兩者之間有自動調節(jié)機制。說白了,所謂13億人總規(guī)模,只存在于統(tǒng)計表上,不存在于現(xiàn)實,F(xiàn)實是13億人的糧食供需,早已分散成眾多的自動調節(jié)體系。
體系大的千萬人,如北京、上海市內(不含市管縣);小的百來人,如北京、上海市管縣偏僻村落。大小體系的統(tǒng)計,最終匯集于國家。匯集歸匯集,飯?zhí)焯煲,大大小小體系,實際天天在自行調節(jié)豐欠。
調節(jié)方式之多元,遠不只富裕省市地方自行從國外進口糧食,連深處內陸、一年收一次糧的農民也能進行。如果購糧價格好,但不給錢只給欠條,或者給錢但價格不像話。所謂手中有糧、心中不慌,農民會藏糧不賣,留著當老本,或等私商收購,或等市集時做熟食賣出。
多元自動調節(jié)功能并不奇特,是中國從80年代起,城市不搞統(tǒng)一就業(yè)、農村不搞統(tǒng)一耕收、消費從票證回歸貨幣以來,自然而然形成。這是和當年“大躍進”以及文革時期,截然不同的地方。
中國的人地實況,注定糧食問題需要某種程度的集體統(tǒng)制,但不等于必須集體化。當年“大躍進”以及文革時期一切集體化,全國無絲毫自動調節(jié)余地,局部小危險即全面大危險,中間無任何緩沖,結果引爆幾千萬人喪命和長期缺糧。
關鍵是培養(yǎng)“忠誠度”
讓中國止住“大躍進”浩劫的“三自一包”,以及走出文革缺糧的“包產到戶”,就是恢復人民自動調節(jié)的余地。80年代之后,自動調節(jié)從原先計劃經濟的權宜余地,逐漸化為市場經濟的普遍機能,糧食問題即完全變質。
這幾年,中國強化農業(yè)市場性,所以糧價一上漲,肥料等生產要素的價格就立即跟漲(意即糧產潛力大、感應強)。同時間,棉花漲幅數倍于糧價漲幅,糧價漲幅中,主銷區(qū)又高于主產區(qū)(意即糧食產地存貨不缺)。而且,糧食谷物產量減少,但肉類產量增幅10%。再對照整體經濟溫度,眼前糧價上漲,重點顯然不在總量落差,而在內容落差,多元自動調節(jié)功能已經從“總量”關邁向“素質”關。
近年來出現(xiàn)的關于中國糧食危機的一些論述,都忽略了多元自動調節(jié),把13億人需求看成一個集體需求,好像說任何問題的規(guī)模,都是13億人的大規(guī)模。邏輯的偏差,使這類論述遠離了中國糧食問題的實質。
由于有多元自動調節(jié)的功能,中國農業(yè)生產力不難應付13億人吃的總量。問題是,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化,從品種技術到調節(jié)功能的一切生產力,都將更深刻地面對市場考驗。這種考驗很尖銳,過關與否在于三個字:“忠誠度”。
日本極力保護本國農業(yè),但日本農業(yè)也爭氣,品質抓得住本國消費者的忠誠度,所以市場一手、保護一手,兩手兼顧,內外兩順。比如當年臺灣是日本帝國糖業(yè)本部,如今日本自產的黑糖,可以成為臺灣新流行的零食。
吃的問題搞“忠誠度”,光講愛用國貨還不夠,還必須對味口才行。中國農業(yè)生產力--尤其稻麥主食產銷,必須要轉上對味之路。轉得過,總量才能長治久安地真過關。對味以外的事,嚴格說,多為體制問題。
不應托詞于法制
比如干部圈占農地搞開發(fā),這問題的嚴重性遠非糧產如何,而是逼人流離失所。不必等總產量出問題,流離失所之人也可能引爆劇變。中國是否會如此,看決策是否清醒:強調發(fā)展之時,是否主動掃除體制里那些必定隨著發(fā)展而更加作惡的弊源。如果托詞于法治,總要等弊源成弊端才處理,那么,包括糧食問題在內的任何問題,都無解決的前景可言。
純就糧食而言,中國只要轉得上對味之路,不要說13億人,15億或者16億人也不成大問題。在決策清醒的前提下,走通對味之路其實不太難。但若決策不夠清醒,糧食問題有可能被體制環(huán)境炸成浩劫。(來源: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 作者: 王新中(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