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劉志勇
身份:地壇醫(yī)院原攝像師
第一次走進“SARS”病房拍攝時,隔著病房的玻璃,也看見自己的同事在工作,但你說,誰不怕死。慨(dāng)時,只知道一種恐懼和害怕,推開病房門的感覺,腦瓜瞬間出現(xiàn)的,就跟推開鬼門關(guān)的感覺一樣。不過,進去以后,我記錄這些人時,也被他們忘死的精神感動著,他們家里也有孩子,也有老人,當(dāng)時那種情況,誰知道會怎么樣?
當(dāng)時,腦瓜里就是想通過攝像機鏡頭,把這些大夫、護士跟病人零距離的接觸,和病人的一些交流,怎么治療都給記錄下來,做成一個片子讓后人能知道,也作為歷史資料的記錄。說句不好聽的,這百年都沒有遇到過這個病啊。
第一次進病房,那天是北京市委公開地讓新聞媒體對病房進行采訪。那天,先開了新聞發(fā)布會。會后,各國的記者陸續(xù)穿上防護服進去。那是第一次。
允許進去拍攝,基本上,我就天天進去一趟。出來以后,衣服濕的,一擰能擰出水來,悶熱啊,隔離病房里,還要戴上雙層的口罩。不過,回頭看自己拍的這些片子,覺得自己沒白干。
當(dāng)時,第一天進去前換衣服還鬧出笑話來。記者和外面來的人把防護服套在身上,就進去了。我呢,是把衣服領(lǐng)了,領(lǐng)完衣服以后,自己的衣服直接擱在辦公室。我脫光了膀子穿上了防護服,下樓時,別人問我:“你出來的時候怎么出來?”我忽然想起來,我出來時,還得把防護服脫在污染區(qū)里面,那我真得光著屁股出來了(笑),我只得回去重穿衣服。第一次真的是鬧了笑話。
在里面你說誰不怕?在里面看著那些危重的病人,氣都不夠喘的,心里確實難受。而且,看見我們這些護士們,干完活之后,疲憊的身子往那兒一站,口罩也不能摘,渾身都是汗,捂的。有時候,我跟他們聊天,很多護士都是孩子的媽了,一提到孩子,眼角都掛著眼淚,我心里也特別不舒服。
在病房里拍攝,鏡頭離病人最近的也就有兩尺左右。因為有些鏡頭我要拍特寫,拍麻醉師給病人插管。當(dāng)時想,人家醫(yī)生都不怕,我怕什么,而且人家是親手操作,我要把這些事情記錄下來。可以這么說,越拍膽兒越大,覺得防護做好了,應(yīng)該沒有問題。
剛進去時,一開始真不知道拍什么,慢慢就感覺到怎么拍了。剛開始,拍了一些護士、大夫工作的場景,出來后,看了這些片子,也就有了個目標(biāo)。當(dāng)時我有兩套方案,一個是按記錄片的形式方式,記錄下這些東西;一個呢,就想多拍一些活動鏡頭,可以做一個音樂片,把整個從頭到尾的東西用音樂串起來,作為記錄讓大家看一看。
當(dāng)時,看這里面的小孩兒我特受不了。小可憐,連爸媽都見不到,每天只有護士圍著轉(zhuǎn)。一個小孩和護士隔著玻璃說:“阿姨,我明天出院,你幾點在?”這個護士是下午班,護士隔著中間的隔離窗,用手比畫著:“下午兩點,我準(zhǔn)來送你!蔽矣X得那個小孩真的可憐,里面還有五六個月的孩子,護士阿姨給他們講故事。還有剛滿月的孩子,躺在床上吃奶,護士還要給換尿布。這些護士也真的特不容易。
像北交大的那個學(xué)生孫錚,和這些護士、大夫的交往很深。剛進去時,他起不來床,整個癱在床上,肌肉萎縮,頭發(fā)長長的,胡子長長的,人瘦得皮包骨頭,護士、護士長帶他鍛煉,給他洗澡洗臉刮胡子,小伙子臨近出院時,也活蹦亂跳的,淘得不是一星半點兒。最后,跟護士長關(guān)系融洽到認(rèn)護士長為干媽。而且,在出院后的第二年的母親節(jié),帶著鮮花來看干媽。這些場景,都記得,非常感人。一個一米八幾的大小伙子,也是這些大夫護士把他從死亡線上救回來了。
我想把這些該記錄的東西記錄下來,這就是歷史。多年后,你想演是演不出來的。我一共拍了60盤帶子,從4月到8月,每天進去兩個小時,拍出半個小時的帶子。當(dāng)時想,里面要拍,外面也要拍,外面包括全國各地支援來的東西,一些廠家送的這些水啊,飲料啊,將這些東西都記錄下來。
我想著,當(dāng)時的東西,過去就再也找不到了。(記者 田乾峰)
非典大事記
□2002年
11月16日,中國廣東佛山發(fā)現(xiàn)第一起后來稱為SARS的病例。
□2003年
2月3日至14日,廣東發(fā)病進入高峰,但病原不清。
□2003年
3月25日,廣東省中醫(yī)院護士長葉欣殉職,這是第一位被患者傳染而犧牲的醫(yī)護人員。
□2003年
4月16日,世界衛(wèi)生組織宣布,病毒已經(jīng)找到,正式命名為SARS病毒。
□2003年
4月20日,非典被列入我國法定傳染病。
由于防治非典不力,衛(wèi)生部長張文康、北京市委副書記孟學(xué)農(nóng)被免職。
□2003年
4月21日至4月底北京非典疫情嚴(yán)峻,最高一天新增病例達150多人。
□2003年
4月22日,王岐山出任北京市代市長。
□2003年
4月23日,北京市通告,對非典疫情重點區(qū)域采取隔離控制措施。
□2003年
4月26日,國務(wù)院副總理吳儀兼任衛(wèi)生部部長。
□2003年
5月1日,經(jīng)過8天的緊急籌建,小湯山醫(yī)院開始接收病人。
□2003年
5月9日,溫家寶總理簽署國務(wù)院第376號令,公布施行《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應(yīng)急條例》。
□2003年
5月29日,北京新收治確診非典病例首次降到零。
□2003年
6月24日,世界衛(wèi)生組織解除對北京的旅行警告,同時將北京從非典疫區(qū)名單中排除。(記者 田乾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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