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樂三年(1405年)至宣德八年(1433)年,明朝組織了前所未有、規(guī)模龐大、人員眾多的船隊。每次遠航,隨行者大都在兩萬七八千人之間,一般由60多艘大、中號寶船組成船隊主體,加上其他類型的船只,最多時達二百余艘,是15世紀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組織最完備的船隊。鄭和七下西洋,歷時28年之久,“涉滄溟十余萬里”,遍及亞非3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
突破遠航歷史紀錄
中國是世界海洋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有著歷史悠久的航海傳統(tǒng)。考古研究表明:早在7000年前,我們中華民族的祖先就已經以原始獨木舟作為浮具,開始了海上活動。《詩經·商頌》中“相土烈烈,海外有截”的詩句,就是對商湯十一世祖相土威揚海外的頌歌。秦漢時期,秦始皇在位先后5次出巡,4次巡行到沿海,并派出徐福海上遠行。雄心勃勃的漢武帝除了派遣張騫前往西域“鑿空”,開通中西陸路交通以外,還曾力圖開辟海上通路。唐代從廣州起航的南海航路,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宋元以后,中國四大發(fā)明享譽世界,指南針的廣泛運用,使造船與航海技術又有了更為迅速的發(fā)展
明初出現(xiàn)世界首屈一指、規(guī)模龐大的七下西洋壯舉,無論是在航線上還是航行經驗上,都具有歷史性的突破。元代以前中國的遠洋航線,基本上是沿海岸航行,船的規(guī)模、數量,參航人數,航行次數,持續(xù)的時間,都不可望其項背,F(xiàn)在流傳下來的《鄭和航海圖》及其4幅附圖——“過洋牽星圖”,記錄了500多個地名,為世界航海學、地理學作出了重要貢獻。
是“政治”也是“經濟”
明初,統(tǒng)治者在吸取元朝窮兵黷武,海上遠征爪哇等地失敗教訓的基礎上,制定了以和平為宗旨的外交政策。鄭和下西洋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和番”。在擴大與海外各國友好關系的同時,還肩負起維護海道安寧,為各國調解矛盾糾紛的“協(xié)和萬邦”的使命。鄭和船隊所到之處,幾乎都出現(xiàn)“多歡聲”、“爭相迎”的熱烈場面。
在明朝以前,中外貿易以外國商人來華為主,而鄭和下西洋,則極大地改變了這種被動貿易的狀況。他們的海外貿易活動,在隨行人員馬歡的《瀛涯勝覽》、費信的《星槎勝覽》和鞏珍的《西洋番國志》中有大量的真實記載。這支龐大的船隊滿載著深受海外各國喜愛的綾絹、彩帛、瓷器、藥材、鐵器、農具、金銀、銅錢等物品,每到一地,都進行廣泛的貿易活動,規(guī)模巨大,物品眾多。換回的物品有各色香料、藥材、布匹、金銀、犀角、象牙、寶石、珍禽等上百種之多。
文明視野從此開闊:從“陸”到“!
在人類文明史上,絲綢之路連接了亞歐大陸。古代東西方的交往互動,主要依賴于亞歐大陸上自古形成的陸上通道。那么,人類文明史上什么時候發(fā)生了從陸向海的重大轉折呢?
從“西域”到“西洋”,中外交往主要途徑發(fā)生轉變。東西方文明匯聚之地定于西域,亦即亞歐大陸,歷時上千年不曾發(fā)生改變。鄭和成功遠航持續(xù)近30年,形成了中國對外交往從陸向海發(fā)展的強勁態(tài)勢,西洋從此凸顯,中外交往的主渠道發(fā)生了從陸地向海洋的根本轉變。
鄭和下西洋帶給人們的不僅是新名詞,還有新生活。
15世紀末,葡萄牙人航海東來,無獨有偶,登陸地正是鄭和七下西洋每次必到的印度古里,亦即卡利卡特。隨后,葡萄牙人又沿著鄭和開辟的海上航線,追尋到馬六甲。東西方在海上的匯合,極大地促進了整體世界的形成。不僅如此,海洋世紀的到來,還宣告了人類生產力的飛躍,以人力與馬匹運輸為主的運輸方式開始衰落,以科技含量較高的船舶運輸為主的交往方式開始蓬勃興起。就此而言,鄭和遠航宣告了古代歷史的終結,近代歷史的開始,因而在世界文明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義。
美妙的和平之旅
翻開人類歷史,就會發(fā)現(xiàn):有兩種不同的航海模式,即中國的和平發(fā)展方式和西方的征服掠奪方式。西方的殖民方式早已遭到歷史和世界人民的唾棄,和平與發(fā)展已成為時代的主題。中國在明代那個極其輝煌的海上時代沒有稱霸,今天乃至將來中國發(fā)展強大了仍然不會稱霸。
歷史的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的需要就是這樣巧妙地結合在一起。鄭和下西洋已經成了歷史,它所蘊涵的精神卻在現(xiàn)實世界中閃爍著光芒。 (摘自《求是》《傳播中華文明的偉大使者——紀念鄭和下西洋600周年》一文;作者:萬明;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所明史研究室主任、研究員)